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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往事
周六早上六点，赵云澜被沈溪的尖叫声和赵心慈的怒吼声吵醒。他迷迷糊糊揉着一头乱发推开房门，嘟囔道：“二老一大早精神真好啊……”
“赵云澜，这是什么东西？”赵心慈声音低沉，很是迫人。
被叫全名准没好事，赵云澜的睡意一下子褪去大半，睁开一双小眼睛，看清了正抱着自己老妈不撒手的大庆。黑猫大庆显然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妄图用自己肥胖的身躯和浑圆的双眼撒娇讨欢心，而被讨欢心的沈女士已然腿如筛糠。赵云澜一个头有两个大，都说流浪猫对人类警惕性高，自己捡的这只怎么就如此与众不同——不要脸呢？
捡到大庆的那天，碰巧赵云澜的父母赵心慈和沈溪一同回陕北老家探亲，赵云澜当晚主动打电话，被告知要在未来的一星期内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第二天上学，赵云澜和大庆、林静聊起这件事时还大骂自家父母不靠谱，谁知两天一过，赵云澜就把爹妈抛去九霄云外，体会到了“山中无大王”的独居式快乐。
理所当然的，他也忘了今天是爹妈回来的日子。
黑猫大庆曾被送往人类大庆家中住了一晚，当夜十二点，人类大庆哭嚎着要求赵云澜把“这个小祖宗”带回去。
“这只胖子逮着我们家大吉的尾巴不停薅！”
“哎呀咱俩的猫结个亲家也不错，亲上加亲。”
赵云澜咬着棒棒糖，趴在数学竞赛题上，笑眯眯。
“亲个屁！我家大吉也是公的！”
赵云澜摸摸鼻子，内心哀叹这年头朋友义气真是一文不值。
第二天，赵云澜被迫从人类大庆家中把黑猫大庆带回，晚上溜达着想去宠物店买个猫砂盆，没想到溜着溜着就遇上了沈巍。
赵云澜指指沈巍背后的小区大门，张了大嘴：“你就住这儿？”
沈巍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笑着点头。
这座小区距离自家小区就隔了个十字路口，菜场超市基本共用，赵云澜倒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没在家门口遇见对方。两人一边往宠物店走一边闲聊，赵云澜也总算断断续续问出了沈巍的一些信息，沈巍父母在北京工作，他眼下和年迈但身体硬朗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高考目标是北大或清华，考去父母的城市，好一家团聚。
赵云澜拍拍沈巍的肩膀：“老哥，就你这成绩，考什么学校都没问题。”
沈巍注视着他的双眼，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想考什么学校？”
赵云澜心里咯噔一声，表情快于言语，一眨眼已经换上一副嬉笑面孔：“我？我肯定也想考最好的大学啊。”
宠物店规模不大，在有限的选择里，赵云澜为大庆挑选了一个骚气的紫红色猫砂盆，还买了一些猫砂猫粮逗猫棒猫抓板，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塞满了一整个蛇皮口袋。
赵云澜看着沾满灰尘的蛇皮口袋，扶额叹气：“店家，您就不能给我个大纸箱子？”
店员阿姨笑容很标准：“小伙子，委屈你了，我今天下午刚把纸箱子给卖了。”
赵云澜只好卷起衣袖，认命地将蛇皮袋往肩上一抗，抬头挺胸器宇轩昂地走出宠物店大门。十六岁的男生有十六岁男生的心思，他们总觉得蛇皮袋太土，容易拉低颜值和气质，所以赵云澜每走一步都要留意自己的姿态，腰不能弯，腿不能抖，脸上的笑容不能少，只是这样背出去还没百米，赵云澜就感觉自己要扑街。
“我来帮你背一段吧……”在沈巍第N次说出这句话后，赵云澜终于缴械投降，将蛇皮袋架在了沈巍肩上。
“还好你今天穿的是灰色衣服，要是白色的，我肯定不能让你背。”赵云澜跟在沈巍身后，一路话痨。
“唉你们数学复习到第几章了？语文课外诗句有什么名篇吗？”
“你们班班长，就是成天黑着一张脸的那个，叫什么……楚……楚恕之，初中和我一个学校的，跑步贼快，特别厉害。”
“那只黑猫看上去没多大，我昨晚拎起来一看，呵，好家伙，浑身是肉，我预估未来十年我的伙食费都要分它一半。”
沈巍偶尔搭两句话，更多时候都是赵云澜的自言自语，在这一路絮叨中，两人终于来到了赵云澜家楼下。沈巍将蛇皮袋小心置于地上，微微笑道：“上楼应该不成问题，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赵云澜眼见沈巍脸不红气不喘，内心暗自感叹一番后，习惯性扯出自己那张厚脸皮，凑上前笑容满面道：“沈巍同学，辛苦你了，要不上楼喝杯茶再走？”
沈巍望着满脸堆笑的赵云澜，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将蛇皮袋重新扛上肩，一步步向三楼迈进。
赵云澜是普通三室一厅格局，父母住主卧，赵云澜住侧卧，另一间小房间被用作书房，客厅与餐厅相连，南北互通，若是在白天，必定采光极佳。沈巍先和大庆打了个招呼，然后换好鞋，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敢动弹。
赵云澜拿着两听可乐出来时正看见沈巍像个第一次上门的媳妇一般正襟危坐，不禁扶着门框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可乐扔给沈巍，然后推开自己房门，躬身弯腰做了个绅士礼，说了句“请”。
赵云澜的房间比起他这个人，要简单许多，虽然地板上零星堆了几本书和几件外套，床上的床单被褥也皱巴巴，但整体看上去还算顺眼。出于礼貌，沈巍没有四处张望，赵云澜让他坐他就坐，递东西给他看他就看。
“上次……就是你帮我搬垃圾桶那次，和我一起困在墙上的三班那个女生祝红告诉我你叫沈巍。”
正在翻阅百科全书的沈巍抬头眨眨眼睛，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赵云澜撕开棒棒糖纸，塞进嘴里，砸吧两声，继续说道：“我之前只听过你的名字，毕竟每次年级大榜都能压我一头。”
沈巍从书中抬起头，望着对方，笑了。
“说来也真是奇妙，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的名字，但一直没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赵云澜双臂撑在床沿，仰头望向天花板，声音缠绕上了几分迷茫，“对上号之后，我又一直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沈巍目光一凛，漆黑的双眸里，笑意荡然无存。
仰着头的赵云澜没能看到对方这一秒的表情变化，他把棒棒糖拿在手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开学典礼上，你不是新生代表嘛，高一全年级对你应该都有印象。后来我又仔细想了好几次，总感觉还要再往前……”
赵云澜收回目光，坐在床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巍，嘴角虽然上翘，但眼中毫无笑容。“我知道你是城东中学的，和我一个东，一个西，按道理并无交集，所以我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你？”
沉默中传来一声猫叫，沈巍忽然笑了，他伸手指向赵云澜右侧的书架，站起身来，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赵云澜，你初中参加过演讲比赛？”
赵云澜一愣：“啊，是啊，每年一次的市级比赛。”
沈巍已经走到书架跟前，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掀开红布，取下一座银色奖杯：“这场比赛我也在场，我看着你打完了一整套太极拳。”沈巍声音温润如玉，仿佛缓缓道来一段温暖的回忆，想起就让人心尖发软。
只可惜“太极拳”三个字在赵云澜这里，与“黑历史”基本无异，他嗷的一声将棒棒糖一扔，鸵鸟似地把自己埋进了堆成一团的被褥枕头里。
“赵云澜？”沈巍在逗他。
鸵鸟赵云澜不作回应，一心装死。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外传来一声防盗门关闭的声音，闷出一头汗的赵云澜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悄咪咪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确认敌情警报解除后，立马掏出手机给大庆和林静发短信。
“发挥你们优秀的社交能力，务必在分班考试前帮我打听到沈巍考什么班。”
“怎么了？”这是林静。
“出什么事了？”这是大庆。
赵云澜深吸一口气，然后脱力般瘫倒在床上，捂着脸哀嚎。
赵云澜这辈子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坦荡得不惧黑暗，不怕鬼神，除了大考必死这个暂时无解的点外，人生污点也就剩下初三时的那次演讲比赛。遥记那是一个凉爽的秋日，市文化中心礼堂里挤满了前来观赛的家长和各行各业代表，最前边一排坐着六位初中语文高级教师，最右侧还有一位市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城西中学初三一班赵云澜看着身边哆哆嗦嗦的学弟学妹，内心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他是演讲比赛的常客，即便是市级最高规模的比赛，今天也已经是第三次参赛，一会儿生二回熟，都第三次了那还不是胸有成竹？
演讲比赛的题目为“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做有理想的少年”，赵云澜上台前老练地将稿子对折，揣进裤兜，昂首阔步上前，舞台上的木质地板被踏得噔噔响。
“各位评委老师，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城西中学初三一班的赵云澜，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颐养性情：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太极拳》。”
稿子是他自己写的，班主任略做修改，背起来顺畅得不得了，待赵云澜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背完整篇稿子，迎接他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沉默。赵云澜凝神望了眼对面的计时器，蓦地一身冷汗。按规则，每个人的演讲时间是三分钟正负二十秒，但计时器上此刻是明晃晃红艳艳的一分四十秒，每跳动一个数字，赵云澜的心上就像是被重锤敲击一下，怎么办？致谢词都说完了，再回头去背漏掉的段落显然不合适。
会场里鸦雀无声，逼迫赵云澜灵机一动。
“下面，就让我来为大家表演一套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
“起势……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
赵云澜艰难地单腿站立，正看见台下一个长相文弱清秀的男生冲着自己拼命鼓掌。那小孩长得可真好看，赵云澜这么想着，咧嘴冲对方粲然一笑，然后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全场掌声雷动，间隙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我们这才离家一星期，你就抱了一只猫回来养，我们要是外出一年，你是不是还想在家里开动物园？”赵心慈中气十足，吼声震得赵云澜耳膜嗡嗡作响。家里不准养小动物的规矩在前，他不敢反驳。
印象中这个儿子打会说话起就没有这么听话过，沈溪一脸疑问，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自家儿子——泛青的胡茬、暗沉的眼圈、飘散着油味的鸡窝头脑袋，萎靡不振的精神。
沈溪恍然大悟，把正欲发第二遍火的老公拖到阳台咬耳朵：“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差把房子给拆了！”
沈溪啧了一声，内心一万个鄙视：“咱儿子精神不振，我推测十有八九是失恋了，那只小猫可能是他送给人家小女生被拒后拿回来的。”
赵心慈半信半疑，皱起双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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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没能按时间更新，因为我和姐妹们一边喝酒一边看了大结局，那叫一个扎心，之后几天只能靠各种沙雕视频续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