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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晚饭
连日来的忧虑外加舟车劳顿，让沈巍一觉醒来天已擦黑，他顺着一股食物的焦糊味走到餐桌旁，桌上左边一团黄糊糊，右边一团红糊糊。赵云澜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看见沈巍的当下眼睛亮了几分，嘿嘿笑道：“我做的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还有这个胡萝卜炖肉。”沈巍看向他手上的深口盘子，里面是一团冒着烟的黑糊糊。
赵云澜返身又进厨房：“米饭我忘了煮，在楼下小饭店买了两份。”
沈巍用勺子挖了一勺“西红柿炒鸡蛋”，满心忐忑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口，除去糖放得太多之外好像没什么大毛病，心中一块大石头可算落地。
“土豆丝可以切长一点，水放少些。”
“炖肉不必放这么多酱油，胡萝卜很好吃。”
沈巍一一点评完赵云澜做的菜，虽然这些食物卖相不佳，但一想到这是对方专门学来做给自己吃的，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发收不住：“以后还是我来做菜吧。”
赵云澜拼命吞下包了一嘴的米饭，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悠悠道：“嘿，我就等你这句话——”
“你这次提前回来用的什么理由？”赵云澜很好奇。
“我说我暑假作业多，要回来赶作业。”沈巍的耳尖红了红。
赵云澜差点喷饭：“就这理由？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报了个竞赛班，明天起就去上课，一直上到暑假结束前一周。”说罢，沈巍有些底气不足地偷瞄了赵云澜一眼。
赵云澜觉得对方这小表情着实可爱，故意拉长调子逗他：“哦，竞赛班啊，考好了可以提前报送是吧。”
沈巍果然听出了赵云澜话中有话，立马急了眼，丢下碗筷正欲解释。
赵云澜眉头微蹙，叹了口气，摆摆手：“吃完饭再说吧。”
这顿饭的气氛急转直下，赵云澜憋笑憋得很辛苦，沈巍懊恼懊得很委屈。竞赛与高考一样，都是进入顶尖大门的一把敲门砖，虽然说来有些自负，还没到高二，学校里教的日常课程沈巍就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他和赵云澜越好了终点，但是在这段冲刺的路途中，他想尝试更多的可能。沈巍脑子想的什么，赵云澜肚子里一清二楚，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恶趣味——想逗沈巍玩。饭后沈巍收拾碗筷，准备起身送去厨房，赵云澜拍拍桌子，目光严肃，示意对方把东西放下来。
“沈巍啊，我们两个恐怕需要好好谈谈。”
沈巍后背一凛，乖乖按照指示坐在赵云澜面前，满心踌躇。
“虽然我们之间的成绩有差距，但高考目标姑且算作一致。我记得你说你想考北大，我再不济，也得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这样我们大学才能继续在一起。”
沈巍坐得端正挺拔，认真聆听赵云澜说话。
“能遇到一个和自己互相喜欢的人的概率极低，毕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俩还都是男生，往后的路肯定不好走。高中甚至是大学，我们可以避人耳目，对父母绝口不提这些，但大学毕业之后呢？按照世俗道路，作为一个男人，你得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
话题很沉重，但沈巍目光依然平静如水，因为这些问题他早已考虑过千万遍。赵云澜心思清明，瞬间读懂了沈巍的想法，内心哀叹，可惜自己潇洒不羁一辈子，还没来得及享受滚滚红尘，就咔嚓一声锁死在对面人身上。
沈巍希望自己能每一步都做到最好，不落人口舌，等自己成为足够优秀的人，就有能力将赵云澜包裹起来，让他不受外界任何纷扰。他坚信，他们能够一直走下去，所有的问题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都会迎刃而解。现在他们是学生，必须一心向着学习，等他们成熟到不怕风雨袭来时，他们便可以昭告天下。他不是在感情上爱出风头的人，他相信赵云澜也不是，他对赵云澜的感情是郑重而谨慎的，现在不行就等以后，总有一天，他们可以把这份关系告诉双方父母。
当两个人都保持沉默时，小小的客厅里只回荡着窗外树上的蝉鸣。赵云澜和沈巍注视着彼此的眼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染着窗外飘进来的湿气，光影氤氲，让人心醉。沈巍眉眼生得格外好看，上眼睑弧度绝佳，当他放空心思看向你时，总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柔软。其实自从醉酒那天之后，赵云澜都觉得自己有些心神恍惚，他就像一个突然被一等奖砸晕了脑袋的流浪汉，一时之间喜悦得手足无措。
他不止一次想，怎样一份狗屎运，才能让沈巍这么优秀这么好看的人喜欢自己？他甚至经常想抛给对方一个无厘头的质问——你没瞎吧？
两人互相看着，看到最后都有些动情。
这把火是赵云澜自己点的，他负责灭。
“今晚我留下来吧。”赵云澜幽幽开口道，兹拉一声划破了暧昧的沉默。
沈巍瞳孔骤然紧缩，全身肌肉一阵颤栗，他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赵云澜，甚至忘了要眨眼。
赵云澜被他这副表情逗乐了，笑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黄色废料呢？我睡客厅沙发，你睡你房间，总不能让你大老远从北京赶回来，第一个晚上就孤苦伶仃独守空闺。”
沈巍脑海中最粗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快要绷不住了。他想说要是不能一起睡你不如回家，省的在这里考验他，但是他又舍不得，他希望每天都能和赵云澜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躺在同一张床上，一睁眼就是他，闭眼前看到的还是他。
赵云澜不顾沈巍这边的兵荒马乱，抓了把后脑勺，指向厨房：“我确实不能做菜，厨房像是被我扛着RPG炸过一样，辛苦沈巍同志去收拾收拾。”
沈巍腾的一下站起，大步流星往厨房走去，他憋着一团火，再盯着赵云澜看，怕是要失控。眼下就算赵云澜要他从城东跑到城西，他都愿意。
“那我先洗澡啦。”赵云澜的声音飘进厨房，沈巍手下一滑，差点摔碎一个用了二十多年的蟠桃纹寿碗。
沈巍家用的是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赵云澜洗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豪爽就把水给用光了。浴室架子上放着两瓶沐浴露，赵云澜挨个打开闻了闻，最后确定沈巍用的那瓶，倒了些在沐浴球上，沾了沾水。赵云澜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搓泡沫，今天他是逃课来接沈巍的，老师那边有楚恕之帮忙解释应该问题不大，对父母他又搬出了万年背锅的大庆当挡箭牌，所以在外过夜也问题不大，自己没带衣服，沈巍身高和自己差不多，问题不大……赵云澜手下一顿，突然想起自己外套兜里还揣着一个煎饼，原本是打算给沈巍当早饭吃的。罢了罢了。
赵云澜把自己洗净擦干，将浴室门扭开一条小缝，冲门外喊道：“沈大哥，赏我一件睡衣外加一条内裤呗！”
沈巍递衣服的双臂微微震颤，他的脸掩在门后，通红。透过磨砂玻璃，他能清楚地看见赵云澜的轮廓。
毫无自觉的赵云澜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就开始在沈巍家里招摇过市，他先是审查了一遍厨房，发现油烟机都被擦得锃亮，不住啧啧惊叹，再次有感而发自己娶了个贤惠的老婆，以后肯定会享清福。
沈巍抱着浴巾和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光着两条大腿溜达的赵云澜。沈巍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放烟花，滚滚热血兵分两路，一路向上一路向下，所向披靡，噼里啪啦。赵云澜站在他面前，觉得沈巍脸红的有些不正常，还没来得及审视自己的问题，突然肩上一沉，下一秒天旋地转，背部被拍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
赵云澜揉了把自己的老腰，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这是被人撂倒在了沙发上，罪魁祸首此刻正以饿虎扑食的姿态压在自己身上。沈巍的眼中……似是有火，赵云澜眨眨眼，一脸无辜地伸手往对方身下摸去，触碰到的刹那吓得立马弹开了手。
“沈大哥，你这怎么不早说？容易憋坏身体啊……”比起脸早就红成番茄的沈巍，赵云澜倒是不害羞，脸上嬉皮笑脸，同时手还在对方身上不安分地游走。
沈巍在这一刻才恍悟，赵云澜这个人生来就是要克自己的。
赵云澜大大方方地搂着对方脖子，将人拉近自己，沈巍生怕压到赵云澜，小臂绷直，十指发力，抠住沙发边缘，牢牢撑着自己身体重量。
赵云澜贴在沈巍耳边，喉咙里挤出一团暖融融的笑声，他用气声说道：“我帮你用手解决一下吧。”
沈巍一抖，将脸埋在赵云澜的锁骨处，小动物般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和温度。赵云澜被他鼻尖闹得直痒痒，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喝道：“你别闹啊……”沈巍当真听了话，抬头看了眼眼角染上红痕的赵云澜，稍作停顿，复又俯身，一口咬住对方喉结。赵云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想笑，又怕自己被口水呛到，硬生生憋出两道眼泪。
天色大亮，赵云澜睁开眼，发觉自己身上被压了一块石头。他伸手想要摸手机，最后却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赵云澜登时被吓得彻底清醒，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在沈巍的床上。他轻轻移开沈巍搭载自己肚子上的手，蹑手蹑脚地起床穿衣。
他在浴室里挑了个看上去像是沈巍牙刷的牙刷，抓了把头顶上炸开花的鸡窝头，挂着一脸傻笑开始刷牙。虽然现在不过早上七点，但他必须先回家拿书包，然后再赶去补习班，所以时间比较紧张。赵云澜吐掉嘴里的泡沫，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沈巍昨天吃完饭时说过的话——他说他报了竞赛班，今天起就要上课。
赵云澜光着脚噔噔噔冲进沈巍房间，深吸一口气，往床上一蹦，成功把沈巍惊醒。沈巍睁开眼，望着坐在身边冲自己傻笑的赵云澜，一时间大脑有些短路，忘了自己姓甚名甚，忘了今天是猴年还是马月。赵云澜确认了，沈巍睡醒后会有短暂的大脑空白期，这时的他只要眨眨眼，活脱脱就是宠物店里最无辜可爱的猫咪。
“你今天有竞赛班，几点上课？”赵云澜毕竟是赵云澜，美色当前也绝不昏头。
“八点……半？”沈巍反问赵云澜。
赵云澜气结：“你几点上课我怎么知道？现在已经七点了，赶紧起床！”说罢便跳下床铺，一溜烟地跑了。
沈巍扯着嗓子吼：“你要去哪里？”
“大哥，我要去上课啊！我八点就上课了！”赵云澜啪的一声关上大门，小小一间屋子内，再次剩下沈巍一人。
沈巍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大脑不受控自动播放起了昨晚的旖旎画面。沈巍吓得赶忙冲进浴室用冷水拍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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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没开起来啊，大家别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