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斗殴
林静和大庆果然不靠谱，截至分班表上交的前一天都还没打听出沈巍到底是选文还是选理，愁的赵云澜差点一夜白头。
“我每天翻墙那么辛苦养活你们，到底图的什么？”
林静狗腿状递上一罐可乐：“班长，我和大庆确实没办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看我们俩这张刻着‘学渣’字样的大脸，像是认识一班学霸的样子吗？”
大庆拼命点头。
赵云澜叹气，一班和他说过话的也就那几个班委，校内组织活动经常能遇见，班委当中和他是同一个初中出来的，也就脸黑心黑的一班班长楚恕之。不知为何，从初中起，赵云澜只要和楚恕之打照面，就会自骨髓深处升起一股寒意，要他去向楚恕之讨话，心中自然千百个不愿意。
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七手八脚的赵云澜在凄风冷雨中等来了最后的福音——祝红。
全年级都知道赵云澜在“找沈巍的麻烦”，他不仅经常看着沈巍咬牙切齿，还委托自己的跟班放出狠话“不论高二沈巍分到哪个班，自己都一定会把他毙得满地找牙”，至于怎么个“毙”法，有人说这是学霸之间的巅峰对决，当然是以考试排名论高下，还有人说你知道赵云澜为什么留撇小胡子吗？那是因为他和校外某涉黑团体有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
“什么关系？”
“听说他爸是混道上的，黑白两边都有人。”
“胡扯，我听说他哥是这一片的地头蛇。”
“你可拉到吧，我一在外混的兄弟说了，赵云澜他妈是黑帮老大的情妇，他高考考不好就要回去和兄弟决斗，然后继承赌场和酒吧！”
自然，这些坊间秘闻并未传到赵云澜的耳朵里，沈巍倒是不时被好心人提醒，要他“注意赵云澜”。沈巍推了推眼镜，一双大眼睛里笑容不减——注意赵云澜？他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唯一身处真相与谣言中间地带的只有祝红一人，她凭借缜密的逻辑和女性的直觉，把所有真真假假糅合在一起再做提纯，最后得出一个问题——赵云澜在打探沈巍的文理分科。推导出这一结论，祝红立马起身前往一班，然后再一次在一班全体学生的注视中，插着腰将沈巍喊了出来。
“赵云澜想知道你选文还是选理。”祝红没有拐弯抹角，她打算与沈巍来次堂堂正正的较量。
沈巍看着来势汹汹的女生，垂下眼帘，弯弯嘴角，轻声道：“我选理。”
【沈巍说他选理科】
上完体育课的赵云澜捏着这张粉色纸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旋即心花怒放。赵云澜不偏科，对大学的规划也是学校大于专业，再加上佛系父母对此并不在乎，所以对他来说，选文选理都一样。但整个社会都存在着“聪明人都学理科”的偏见，所以常年年级第一的沈巍说要选理，也在预料之中。这张来历不明的小纸条就像一颗定心丸，吞下它的赵云澜一夜无梦，第二天一上课就神清气爽地把分科志愿表交了上去。
“中午请你们吃老王蛋炒饭！”赵云澜心情大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大庆和林静也不客气，双双点了最贵的全家福炒饭，反正不吃白不吃。
“你家猫最近怎么样？”大庆嘴里叼着蟹肉棒，心里挂念着猫。
赵云澜把脸从油澄澄的炒饭中抬起，梗着脖子咽下一大口：“还行，能吃能睡，感觉比我活得潇洒自在。”
“可你之前不说你父母不允许养动物吗？”
“可能是人到中年改性了吧，我发觉最近我爸对猫比对我亲近。”
大庆嘿嘿笑了：“我就说吧，什么父母不让养猫那都是假的，猫一抱回家，他们就不认识你了。”
“你确定要选文科了？”林静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肚子里的这句话。
大庆闻言也抬头看向赵云澜。
赵云澜愣了下，抓抓后脑勺，笑得有些牵强：“我承认我怂，我想走捷径，在文科班混个第一当当。”
“拉倒吧，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沈巍一个班。”眼瞅着就要分开，林静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要是沈巍选了文科班，你又是另一套说辞了。”
赵云澜抄起盘子里的一次性筷子就要揍人，最后伸出去的筷子从林静的碗里夹回来一块牛肉。把牛肉塞进嘴里的那一刻，赵云澜才恍然有了分别在即的感触。
“分班之后午饭还是一起吃啊，一二我去买，三四林静，周五大庆，谁都别想逃。”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云澜，也本能地想要一辈子躲在自己的舒适圈内，最好永远不必去面对陌生人。
分班考试的座位是按上一次月考成绩安排，赵云澜年级第二，坐在年级第一的沈巍后边。赵云澜看着对方沉稳安静的背影，心中波澜不惊，不出意外，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碰面。在赵云澜的逻辑中，黑历史=太极拳，沈巍=太极拳，不用四舍五入，“沈巍”已经与“黑历史”画上了等号。这个年级第一，自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怀着“一定要躲得越远越好”的心，赵云澜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安静的考场内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答题十分专注投入。
当巡视的监考老师冲进教室大喝“你干什么”时，赵云澜吓得手一抖，黑色水笔摔出去一米多远。赵云澜还没缓过神，前排的沈巍已经弯腰将笔拾起，放在了赵云澜的桌子上，赵云澜小声道了句谢，沈巍微微撇过脸，露出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
原本考场的宁静被另一种可怖的沉默所替代，所有考生都把目光集中在赵云澜左侧一名瘦小的男生身上。
监考老师钳住男生右手，举到半空，怒斥道：“你手上这是什么？”
男生抖得像只小兔子，低着头，怯懦不语。
监考老师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你手上这是什么？”
“我……”男生终于从嘴里挤出几个颤抖的音，“我，我不知道。”
“哪里来的？”监考老师的声音震得赵云澜鼓膜嗡嗡响。
“前，前排往后扔，扔，扔到了我桌上。”男生的声音虽然小，但无奈考场内实在太过安静，这句话一出，赵云澜听见了全场倒吸冷气的声音，他忽然笑了，觉得这事似乎有点意思。
赵云澜是不屑作弊的人，他打心眼里鄙视作弊这种行为，旁边这个被老师逼问的男生他认识，叫郭长城，二班的，据说老爸是个不小的官，是靠爹才进的龙城高中。但与传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郭长城这个人实在是窝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被同班同学选举为体育委员，从此校运会1500是他上，体育课搬器材是他上，篮球馆擦地板是他上，乒乓球馆捡乒乓还是他上。赵云澜见过他几次，瘦小的男生手忙脚乱地抱着一堆东西，满头大汗在楼与楼之间飞奔，每次见他都是类似场景，加上耳边熟悉的讥笑声。
后来赵云澜提起这事，林静告诉他说这个倒霉蛋叫郭长城，二班的，学习还不错，传闻靠他爸进的学校。赵云澜有些疑惑，既然学习不错，那怎么还要靠他爸进学校？郭长城的成绩常年在年纪前十左右徘徊，赵云澜不信每次考试他都能靠爹提前拿到试卷。
为避免打扰其他考生，巡场的监考老师最终把郭长城已经前后两名男生带出教室。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平复，考场内又恢复了该有的宁静。
比最后一门考试来得更早的，是郭长城事件的处理结果，白纸黑字贴在学校公告栏里，赵云澜难得挤进人群，从头读到尾。
纸条确实是第一排男生扔给第三排的，只不过郭长城倒霉，纸条落在了他桌上，他拿起纸条的那一瞬间被巡考老师逮了个正着。作弊的两名男生各记一次大过，郭长城被批评教育，被要求以后遵守考场纪律，遇到此类情况第一时间告知监考老师。
赵云澜觉得这个通告写的没毛病，准备抬腿前往考场，可惜身边那些刺耳的议论声争先恐后往他耳朵里钻。大家讨论的内容无非是郭长城家中有人，所以可以颠倒黑白，不受处分。赵云澜觉得人多空气浊，胸口闷得慌，他冷哼了一声，走出人群。
考场内，他一打眼就看见了不动如山的沈巍和恨不得蜷缩成一团的郭长城——楚恕之也在这个考场，可惜他坐在最后一排，赵云澜暂时感受不到他的气场。
以后你们都是理科班的豪杰。赵云澜心中暗自感叹，一想到自己即将称霸文科班，低落的心情豁然雀跃。
沈巍回头往后传递答题卡时，正撞上掩盖不住笑意的赵云澜。沈巍不知道赵云澜为什么这么开心，自从上次自己坦白“太极拳事件”后，赵云澜已经很久没再冲他笑过。沈巍的内心悠悠开出一片白色的花，随风飘曳，嗅之有香。
考完试一身舒爽，赵云澜哼着小曲双手插兜，抄着熟悉的小道往家走，一个月前，他在这里捡到一只黑猫，一个月后的今天，他在这里撞见了校园欺凌惨案。赵云澜一瞥，发现被堵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男生姓郭名长城，他叹了口气，甩着书包挤进了剑拔弩张的包围圈里。
对面五个人，自己能不能一打三是个未知数，但身后这个恨不得把自己抖进地缝里的家伙无法以一敌二绝对无误。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赵云澜默默安慰自己，扯出一个无往不利的痞笑。
“各位有话好说，这小子做错了就道歉，要钱他肯定也有钱，不要动手，动手是要背处分的，不值当啊。”
对面站在最前面的莫西干头闻言笑得十分猖狂，赵云澜脑子里轰的一声，警铃大作。
“他们，他们不是我们学校的……”郭抖抖终于抖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赵云澜回头瞪眼望着他，脑子飞速旋转。
“背处分？好吓人哦~”黄毛捏着嗓子嘎嘎笑，“小朋友，可惜我们都不是学生。”
甘霖娘！赵云澜往后退了一步，右手紧紧攥住郭抖抖的书包带，随时准备把人扔出去。赵云澜弓着背，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他没练过武，他只在初中时跟着公园大爷打过两年太极拳。
虽然人称“江湖鬼见愁”，中二时期自封“龙城大侠”，但赵云澜搜刮尽所有记忆，也没有和“社会小混混斗殴”这一光辉事迹。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怂，不能抖，这条路虽然窄但并不偏，眼下正是放学时间，他不信自己这么背，直到被打死都没人来看一眼。
怂是不能怂的，死也不能死，赵云澜吼了一声，突然发力往前冲，硬生生靠气势冲开了五个人的包围圈。
赵云澜站在包围圈外，看着木头桩子般钉在原地的郭长城，眨了眨眼睛：“卧槽你愣着干什么？跑啊！”
“啊”字尾音未落，赵云澜还没看见郭长城到底挪没挪动，一记重拳就狠狠砸上了他的后背。赵云澜受力往地上一趴，眼前转转悠悠好多星星。
“啊——”
赵云澜可算听到了郭长城的声音，看样子他也挨揍了。
赵云澜踉踉跄跄站起来，甩甩脑袋，一愣，面前无人，还没待他转身，身后一脚又踹到了他的屁股上，赵云澜往前扑，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嘴里似乎有血腥味，胸口好像硌在了石头上，胸腔内火烧火燎的，疼，闷，窒息，难受，赵云澜想穿越回一分钟前，把那个以为自己能一打三的自己拎出来好好打一顿。
赵云澜本能地用双臂护住头，再次站了起来。他努力保持下盘稳定，透过双臂间隙小心打量战况，他在一片星星中，看见了瘫在地上的郭长城，以及人群中，拳头挥得呼呼作响的沈巍。
-----------------------
我再也不瞎承诺更新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