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和蚂蚁

【奥尤】玛瑙 第四章

尤里再次消失了,奥塔别克特意推开浴室门看了看,空无一人。奥塔别克回忆起他早晨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这会儿说不准早就离开,正朝着自己梦想中的阳光加州继续前行。这是最合理的猜想,但奥塔别克希望事情别这样循规蹈矩,剧情得有一个转折,因为现在尤里是他唯一仅剩的突破口。少年懂得用自己的魅力换取别人信任,在这里赢得了食物和住处,如果他钟爱酒,那么他也应该会用同样的方法为自己换来酒精。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奥塔别克被清晨的阳光叫醒,睁开眼,消失了一整夜的尤里赫然闯入视线。他双手撑在床沿,附身看着自己,宝石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像尊琉璃雕塑。他没有说话,任由阳光打在琉璃上,流光婉转,映出一层细密绒毛。“白得透亮”,这是奥塔别克第一次对人类产生如此印象,他撑肘起身,结实的肩背线条从毛毯中滑出,尤里目光立刻粘了上去,嘴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昨晚搞到酒了?”奥塔别克一边穿衣服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还差一点。”尤里倒是十分坦率,毫不保留。

“早餐想吃什么?”

“这个破地方难道有什么美味佳肴吗?”

奥塔别克撇过脸,看着少年气呼呼的模样,哑然失笑。这一笑可让尤里寻到了宝藏,他立刻以冲刺般的速度大跨步跑到奥塔别克身后,趁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猝然发力,纵身一跃便挂在了奥塔别克的身上。奥塔别克只觉得背后一沉,脚下踉跄,要不是身体受训处于随时警戒的状态,这一下估计不是摔倒就是闪腰。尤里将整个胸膛贴了上去,双臂紧紧抱住奥塔别克的脖子,同时双腿蜷曲夹住对方腰侧,让自己不至坠落。奥塔别克能够感受到对方在自己脖颈上方呼出的热气,甚至透过衣物可以感受到了对方跃动的胸口起伏。尤里埋下头,将双手换成锁扣的姿势,在奥塔别克肩头闷声轻笑。

 

又一次恶作剧得逞,这是一个曾经被家人宠坏了的孩子,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那种,和自己不同。奥塔别克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在尤里以为自己要被对方摔出去的前一秒,奥塔别克打破了沉默:“你下来吧。”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叹息,让人心碎。

重新站回到奥塔别克面前的尤里眼眶有些发红,他倔强地低着头,不愿意正视对方的眼睛。奥塔别克笑了,用食指抬起这颗写满任性的小脑袋。

“下次记得从正面扑过来,我好接住你。”奥塔别克的声音一如他这个人,低沉有力。

 

桑切斯夫人听说有联邦调查局的特别探员要前来拜访,特地将家里收拾整理了一番,一早还去集市上买来火红的康乃馨插在花瓶里,将昏暗的房间衬出了几分生气。桑切斯夫人的丈夫——桑切斯先生原本是这座小镇上唯一一名数学教师,两个月前的某个夜晚,一贯准时回家的丈夫没有归家,并且在此后一整天里音讯全无,桑切斯夫人寻遍小镇的大街小巷,甚至托来往的路人往邻镇带去了消息。三天后,桑切斯先生被人发现暴尸荒野,警察赶来一番调查,最终断定桑切斯先生是独自出行迷了路,最后因饥饿困顿而死。法医解剖结果也印证了警方的推断,桑切斯先生被发现时无任何外伤,也无任何中毒迹象,唯有胃部空空荡荡。桑切斯夫人有如遭受灭顶之灾,她和丈夫相识十余年,虽无子嗣却一直恩爱有加,她虽然觉得案情蹊跷却苦于上诉无门,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精神时而正常时而混乱。

 

奥塔别克会注意到桑切斯夫人这点是因为他在翻阅小镇的卷宗时,发现桑切斯夫妇曾经在1918年因“寻衅滋事”和“非法聚众集会”两项罪名接受过调查。奥塔别克提前将自己准备拜访桑切斯夫人的消息告诉了杰克逊探长,并且委婉地表明自己独自一人前去即可,谁知个性懒散的探长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声称特别探员到这座小镇来自己理应全程陪同,帮忙破案,保护周全,这是职责所在。

 

探长刚敲响第一声,门内就有了回应。单从外表来看,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桑切斯夫人和常人无异,但那双不断转动的眼珠和面部肌肉抽搐显现的诡异笑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访客——谨言慎行。奥塔别克落座后首先称赞了花瓶里的花,桑切斯夫人闻言,眼珠急速转动,眼眶颤动,面部肌肉几近失控:“嘶——谢谢——嘶。”

探长似乎十分厌恶桑切斯夫人这副模样,落座后眼神就飘去一侧的窗台上,竭尽全力避免和对方有所接触。

奥塔别克的目光也在游走,他在观察这座昏暗老旧的房子。经过一阵搜寻,他的目光忽然被钉在了桑切斯夫人身后的柜子上。柜子上是一排照片,里面既有桑切斯夫人从少女到初为人妇整个前半生的照片,也有夫妇二人婚后甜蜜幸福的合照,桑切斯先生想必是不爱拍照之人。奥塔别克干脆站起身,来到照片面前。在数量繁多的照片当中,桑切斯先生只有一张独照——说成“没有桑切斯夫人的照片”更为准确——照片中桑切斯先生戴着眼镜,一副读书人模样,站在一群人的面前。

 

收拾好茶具的桑切斯夫人从厨房走出,向奥塔别克后解释道:“这,这是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嘶——他是我见过的,最,非常正派的人。”

“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好人。”奥塔别克肩平背阔,举止从容大方,目光深沉如水,就像是一位准备邀约贵族小姐出游的绅士。

与之对视的桑切斯夫人忍不住一声惊呼,说话也开始变得流利:“这张照片是他唯一留下的照片,那时我们正在,在,在为禁酒行动努力……”

“桑切斯夫人,能劳烦您再给我添一杯咖啡吗?这个天真是热得要命啊!”探长的大嗓门突然响起,硬生生截断了桑切斯夫人的话,奥塔别克脸上的和善与温柔瞬间隐匿殆尽,他又重新变回到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孔。

 

桑切斯先生的尸体是在距离小镇大约五公里的野外被发现。

“那里曾经有一条通往邻镇的小路,不过后来因为重修马路所以逐渐荒废了。”霍尔抽着从奥塔别克这里讨来的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悠悠说道。

“是被谁发现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邻镇的一个铁匠,他有时要去远处的镇子接活帮忙,习惯抄近路。”

“桑切斯先生生前有什么仇人吗?”

霍尔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最后摇头:“人不错,除了是清教徒这点之外。”

“桑切斯夫人也是清教徒?”奥塔别克感觉自己逐渐上道了。

“是啊,夫妻嘛,夫唱妇随。”霍尔大笑时一定会露出被烟草熏成焦黄的牙根。

 

尤里第二天的寻酒之旅继续以失败告终,也许是抱着些别样的小心思,今晚他没有离开,而是早早地吃完了晚饭,然后跪坐在床上,扒着床沿看月亮。奥塔别克今晚也不用出门,他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两天内的见闻,这是他从学生时代就一直保持下来的好习惯——归纳与总结。如果说刚接到任务之时自己以为这座小镇不过是一块木头搭成的房子,那么现在他承认,这里是一间迷宫,所有人都向自己透露着似是而非的信息,黑暗中同时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们想要带他绕个圈离开这座小镇。酒即是他们共同的利益。

 

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霍尔是旁观者,桑切斯夫妇是挡路人,探长是清道夫,那么摩尔呢?摩尔看见了什么?奥塔别克感到有些头疼,他起身准备为自己倒一杯水,坐起来才发现尤里依旧保持着半个小时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尊雕塑。僵硬的脑子再次转动起来,奥塔别克顺着尤里的目光往窗外看去,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景色惹得他如此出神。

“你会跟我一起去加利福尼亚吗?”尤里忽然回头,突兀地问道。

奥塔别克一惊,只能保持与之对视,原本好不容易清明的思绪再次变作一团乱麻。加利福尼亚?他从没幻想过自己会出现在那里。不过说不准以后有机会去,他的工作要求他随时前往任何地方。现在是禁酒专员,之后可能是禁毒专员,再往后说不准真的会要求他去调查连环凶杀案,都是说不准的明天。

 

“算了,你不用回答。”没等来回应的尤里率先缴械,灵巧地钻进了自己的毛毯里,背对奥塔别克,不再言语。

奥塔别克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沉浸在“说不准的明天”里。

 

奥塔别克借用旅馆电话联系上了禁酒办公室,简略汇报了这几天来的进度。上司让他继续搜查摩尔的下落,从目前情况看来,杰克逊探长虽然贵为一方的治安官,但不足为惧。

“他的背后一定有条大鱼。”上司对奥塔别克寄予厚望,“不能再出现一个阿尔·卡彭。”禁酒令生效前,政府控制黑帮,现在,黑帮指挥政府。黑帮有着比政府更雄厚的资金来源,他们买官,受贿,无所不尽其极地从各方各面控制着这个国家。但没人愿意承认禁酒令的失败。奥塔别克在前往小镇之前,曾和数以百计的同僚一起宣誓,他们是禁酒令的守夜人。

 

奥塔别克第二次走进海象酒馆时,酒保为他送上了一杯透明液体。

“这杯酒是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奥塔别克扭头,看见角落里的尤里正冲着自己的方向举杯致意,明亮的少年与嘈杂混乱的背景融为一体,倒是分外和谐。奥塔别克乖乖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

向所有点赞和推荐的人笔芯❤

这个文章写的quo实很无聊啊,感谢大家的耐心!

 
评论(10)
热度(29)
(葛优躺)
© 小丑和蚂蚁 | Powered by LOFTER